终期於尽

东大生有特别的表白方式。

bgm：春の歌

我始终无法找到他们说的冬天结束的节点——又或者、春天开始的节点，比如和青梅不同学校的入学通知、又比如毕业旅行。或许可能是我杀死自己又重生的那一刻？但是你要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，也就更不可能与春天相关联。所以，你是否愿意赐教？号称无所不能的魔术师先生。

 

黑羽快斗/工藤新一 

 

1.

「你要不要喝新开那家面包房的拿铁？」

课本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，工藤新一这会儿笔记本上字写得飞快，思考了两秒左手绕过本子去拿，几乎是盲打回复，眼睛还看着投影上的内容，右手写字一顿一顿的。

「美式」

 

「否决！你今早不是喝过美式了吗！」旁边还有个生气的emoji，工藤几乎就可以想象出他讲话的样子。这人怎么回得那么快？是在面包房等回复？——不，多半是买都已经买好了。他用不到一秒在脑海里完成这段推论，手在锁屏键上顿了顿，教授适时地宣布了小组讨论的开始，于是还是停下笔，手指在键盘上敲打：「行吧。」

下午第一节课，正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时候，何况还是国际法这样枯燥又冗长的内容，整整两大节还只有十分钟休息，阶梯教室后两排已经睡倒了大半。是晴天，有光从没拉紧的窗帘漏进来，工藤转了转脖颈一不留神就被闪得眯起眼，无意识一圈圈在指尖转的笔啪嗒一声掉了下去。

“哈，”正要拉过他笔记来补的服部平次目睹了全过程，发出嘲笑意味浓厚的笑来，眼看对方作势就要把本子抽回去，赶紧压住页脚转移话题：“黑羽？”

“嗯。”他弯下腰捡起原子笔，托着腮继续看手机，瞧见对方给他发来的「[OK]」，抿了抿唇，“他一会儿带咖啡来。”

“空课啊，那家伙日子还真是好过。”

“也就这几个礼拜了吧，他之后就该有实验了。”想了想，又补充：“是宫野的课。”

这下服部是真的没忍住笑出声了，虽说是嘈杂的讨论时间，好歹还是有所顾虑捂着嘴压低了声音，笑了会儿突然又想起来什么，从课本下面掏出手机来发宿舍群聊：「黑羽你给我带杯卡布基诺。」

「早就走了，没你的份。」秒回。

「？这差别待遇也太过分了！」服部咂舌。

 

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回复，这家伙果然是点完了单才给他发的消息。当舍友的这一年多里工藤都快摸清了对方的做事套路，这种对“出其不意”的钟情兴许是魔术师的通病也说不定——黑羽快斗绝对是他们寝室最格格不入的一个，关东关西外加海外归国的三侦探，唯一的这个魔术师怎么看都不该混迹其中。

可若是刨根问底的话，他和黑羽恐怕可不是表面那样毫无关系。他们刚在寝室碰面那会儿就被服部揽着肩调侃了七八分像的长相，白马探点头附和满脸写着意味深长，而工藤表面自然内心已经做了百八十回推论。倒是对面坦然得毫无破绽，笑嘻嘻伸手：久仰久仰，接下来几年请多指教啦，名侦探先生。

工藤跟他握手，直视他湛蓝的眼睛：那还真是……请多指教了。

 

真要说来，他俩真正“认识”也很戏剧性。那会儿不过入学几天，还远远没到“关系好”的地步，不过是刚巧只有两个人在宿舍才决定一起去中央食堂吃午餐，结果在门口碰上了扛着摄像机的摄制组。

有些事就是这样：你在想的事发生几率总会增加。

 

“那么，两位先说一下学部、学年和名字吧？”

工藤眯起眼把“东大方程式”这个节目组在舌尖滚了两遍，觉得有点耳熟，灵光一现想起来铃木园子嚷着给他和毛利兰看过的“东大校草”，是这个番组来着吗？在他不自觉开始思考的时候，倒是身旁人先开了口：“黑羽快斗，医学部一年级。”

“啊不好意思……工藤新一，法学部一年级。”

“二位很有名气呢！工藤君是有名的前高中生侦探，黑羽君是今年UGM亚洲魔术大会冠军吧？以二位的年龄来说，很不容易啊。”是很中规中矩的客套话，这么看来似乎是瞄准了他俩来的，以他们的曝光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。“维持工作和学习的平衡很辛苦吧？入学考试考得怎么样？”

话筒伸到了工藤跟前。

“怎么样......还好吧？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瞬间感觉到旁边的视线，瞄了眼黑羽的侧脸，那家伙还是挂着招牌的笑脸看摄像机，是他觉得莫名有些熟悉的笑。工藤突然有了那么点说不上来的奇怪预感，而事实是他的第六感向来准确。

“这家伙啊——”黑羽拖长了音调，接上工作人员“冷静谦虚”的夸赞，像是一个小小的、无关紧要的恶作剧，“可别被他骗了，他可是休学了整整一年多还拿到了文科类等首席噢。”

 

该怎么说呢。

不仅仅是一句话、一个笑、或者是一样装腔作势的声调，是更多的、由各种各样的小细节和直觉堆砌起来的东西。从见到这个人开始就在喉咙口盘旋的问句忽然没了意义，工藤在这人来人往里瞧见那抹白色的影子。

正午的阳光从繁茂树叶的间隙里撒下细碎的宝石，落进那位宝石大盗的眼眸里。他把视线转回来看摄像机，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。 

“彼此彼此啊，理科首席先生。”

2:45的下课铃响的时候，黑羽快斗准时地踏着教授那声“休息”从后门猫着腰进来，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活跃又喧闹，于是他又大胆地在起身活动的学生后面直起身子。没有人去注意这位别院学生，他大大咧咧走下阶梯在工藤另一边的空位上坐下，两个外带纸杯放在桌子当中，毫无顾忌地从包里拿出电脑。惹得同住人挑眉：你要做作业不回宿舍去做。 

“陪你上课还不开心啊。”又是这种意味不明的笑，工藤懒得管，被温热的拿铁散发的香气吸走了大部分注意力，倒是服部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，认命似的叹口气继续写手速不够落下的笔记。

黑羽看起来心情好得很，哼起了小调，工藤觉得耳熟，好像是他昨晚看油管魔术视频时候听到的歌。正这么发散思维，又被那人熟悉的声音拉回来：“一会儿一起出去吃吗。”

工藤也没怎么想，说：“好啊。”

 

2.

最后还是黑羽还是错过了晚课开始前仅有的那么点晚餐时间。

说来也不知道是太巧还是对方有意为之，他们第二次在赤门口遇到了摄制组。恰好是服部剑道部活动的日子，商学院的白马时间表和他们对不上，于是又是两人一起行动。工藤之后没有晚课，也没什么要紧的案子要查，真要被采访的话也无所谓，倒是黑羽——他瞥了身旁的人，结果收获了一个眨眼，只好叹口气在心里翻个白眼，觉得自己的操心真是毫无必要。

 

“最近有什么正在烦恼的事情吗？”

 

“啊，有哦。”

 

工藤挑眉。要不是在摄像机前，他绝对吐槽：你还能有什么烦恼？

“比如说每次表演魔术这个家伙都非——常——不给面子啊。”这人这么说的时候还毫不客气地拿大拇指指了指他，撇撇嘴，浑身上下写满了挑衅两个字。

 

“……”工藤失笑，“要说烦恼的话，我也有啊。比如这位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侦探的眼睛和思维，很苦恼啊。”

 

若是有直播环节，这会儿一定会有弹幕发表“关系真好啊”的感叹，然后一定会被两人同时否认，得到“与其说关系好——”“不如说是互相针对吧。”这样令人怀疑的答复。只可惜是录播，而另外两位能直接“出言不逊”的舍友此刻也不在，没有人戳破这仿佛是约好了点到为止的氛围。

问题大多问得不痛不痒，毕竟是综艺番组笑点为上，他们也不是不明白，能配合的地方就自然朝对方想要的方向来。结束的时候外景主持再一次发出邀请：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周六来演播室录这期的节目？

去年其实两个人都已经答应了邀约，只可惜临到头工藤被警视厅的电话叫走，黑羽开着机车一路压着限速线把他送到案发现场。工藤想想毕竟上回是他的原因才放了人家鸽子，这回也不太好拒绝，于是点头示意：“我应该没问题。”

黑羽半开玩笑地接上他的话：“连名侦探都有空，那我当然也ok啦。”

 

春与夏相交接的时候天色暗下来的脚步总是缓慢，这会儿依旧亮如白昼，路灯也还没亮起，只可惜指针已经走过了六点。告别了节目组两人只好转头往校园里走，黑羽看看腕表大呼不妙，拔腿就要跑，“名侦探我先走一步晚点见”一气呵成，被工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，温热的手掌贴上有些许凉意的小臂。

“不行我这节真不能迟到那个教授特别严！” 

“不是，”工藤叹口气，边说边松开了手，“我是想说，我去中央食堂吃，顺便给你带点什么，你记得坐靠后一点。”

 

“哦耶名侦探我知道你最好！帮我看看窗口都有些什么拍个照给我！”

前怪盗充分发挥着自己强大的运动神经，话没说完人已经窜出去几米远，板鞋踏在石板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。那家伙边跑还边半转过身子朝他挥挥手，有几撮头毛一翘一翘，看得工藤忍俊不禁，也朝对方喊，声音落进来往的熙熙攘攘里：你就吃炒面面包去吧！

 

 

3.

“我们第一期节目曾经采访过的两位首席，工藤君和黑羽君，这次也来到了演播室！”

 

镜头转向他们俩，说到底两个人都已经很习惯这种场面，应付起来不在话下。工藤熟练地勾起嘴角，朝着摄像机打了个招呼，黑羽一如既往，翻手掏出来支玫瑰做了个飞吻。

主持人适时地吐槽：“你这家伙，不要这么随时随地地撩小姑娘啊！”

黑羽吐吐舌头，笑。

 

有时候工藤觉得这家伙某些方面真是和怪盗时期一模一样丝毫没变，行事风格也好张扬的自信也好，好像那一年多走钢丝般的日子没有磨灭掉分毫他的明亮意气，脱下那一身白西装与滑翔翼便再无顾忌。有时候又觉得，啊，果然还是有那么些不同的地方吧？

那些在他眼眸里跳跃着的、活泼的、以及比起狡诈、说狡猾更为准确的东西。

他从身旁人上收回视线。

“那么，一起来看看东大生们有哪些感到骄傲的事情吧！”

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有身旁人出镜的vcr。前任怪盗现大学生站在赤门口从口袋里掏出副扑克来，洗得啪啪作响，镜头拉近给了他特写，魔术师的手修长、骨节分明，在纸牌上一抹就摊开个漂亮的扇形，让人移不开眼——明明是最简单又基础的把戏。镜头还是在对准黑羽那双手和他的牌面，再加上刚说要“表演点什么”的时候工藤就小小往旁边跨了步，他不用担心被拍到，也就继续盯得肆无忌惮。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

认识以后工藤有去看过黑羽UGM的比赛录像，正式转播和观众录像皆有。白西装在舞台上着实吸引人眼球，一举一动工藤都能从中看出些过往的影子。他毫无疑问契合这个舞台，不知多少次在十米内目睹怪盗1412号逃脱的侦探再清楚不过了。

工藤新一回想起和黑羽快斗的第一次见面。

也不过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，拜强大的记忆力所赐他还不至于忘记那天的情形。不过并不是在寝室，要在那之前，在安田讲堂门口，他要代表新生发言，本想提早过来踩个点，免得到时候迟到。那旁边有棵樱花，四月正是樱花前线抵达东都的时候，粉嫩的颜色铺了一地，惹得不少游客和学生或近或远围着拍照。

他偏偏在人群里一眼瞧见黑羽快斗。

说认不出来才是假的，但如果说光靠这么一眼就笃定了也不是真话。那只是一种直觉、一个瞬间闪过的念头、或者——一句在心口盘旋已久的话。

他张了张嘴，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名字，于是又放弃。瞧见对方拍完自拍转身离开也不像是不认识路的样子，挠挠头，低头对着校门口领的地图找宿舍位置去了。 

而之后在他拉着行李箱推开宿舍的门，瞧见没二十分种前刚刚见过的脸，才在人生十八年里第一次想要感叹命运的玄妙。

  

拍摄的进行算得上十分顺利，从东大生烦恼排行榜no.5一路行进到no.1的恋爱烦恼，经历了“用十页报告纸写的「我想和你交往的理由」”、“像数学证明一样的情书”等等让人哭笑不得的告白方式之后，气氛已经完全被炒热了。

“你们这群家伙啊，就不能好好告白吗？！” 

工藤也半捂着嘴笑，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进入下一环节，却不料主持人突然抛出鱼线，对象直指自己。 

“正常一点告白不就好了吗，「要不要交换line号？下次有机会一起去喝茶吧？」总会说吧？今天明明就是个好机会啊！你们赶紧来个谁实践——工藤君，好歹也是校草Mr.东大，这都不会不行啊。”

工藤一愣，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，快速接上话头：“啊，并不是不会说——”

“是因为没有碰到需要这么说的对象吧？”

 

虽说确实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没错，倒不如说黑羽哪天要是会错他意才值得奇怪，但这会儿——工藤转过头去看他的同住人，对方挂着他曾熟悉万分的pokerface，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秒又错开，他没来得及分辨黑羽和他一样颜色的眼睛里跳动的是什么，后者就已经转过头去给他留下一个侧脸，那是他描摹过很多回的轮廓。

不出所料火力全转向了这个擅长吸引人视线的家伙，工藤眨眨眼，是错觉吗？尽管照明灯打光下确实不怎么凉快，不过好歹开着冷气、并没有到热到出汗的地步，但是、黑羽、脖颈后面汗涔涔的？他在……紧张？

 

“之前讨论的时候有说到，喜欢是没办法从逻辑上来阐述的对吧？那样的话，不要试图遵从逻辑，索性放弃理性遵从感性不就好了。比如说，我今天见到了你，很自然而然地想要和你交换line、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吃饭，这不是大脑逻辑判断的结果，而是这句话就藏在喉咙口，因为今天见到了你，所以它自己跳出来了。”

黑羽语速很快，有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急切，不过好在口齿很清楚，表面看起来也很从容，所以大概也只有熟悉如工藤才听得出来。他强大的第六感再一次为他敲响“警钟”，但这次却和以往任何时候不同。

 

“看黑羽同学的样子，在场看样子是有那位‘想要约出去’的对象在啊！怎么样，要表白吗？” 

主持和嘉宾一起顺水推舟，气氛一下子被推向高潮。 

 

工藤新一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。视线所及花花绿绿一片，打上明晃晃的光，一秒秒以慢速度播放，他察觉到旁边来的视线，转过头去，一切嘈杂的、繁复的声音统统被自动过滤，只剩下黑羽跟自己相似的嗓音说“好”。他说——黑羽说，好。

 

“虽然并不是今天第一次见到，而且今晚好像本来就要跟你一起吃饭，”黑羽摆弄了下面前台面上的麦克风，工藤觉得一切声音又都恢复了，但全场渐渐在这几秒里渐渐安静，像在等待一个结局、一场落幕，“但是，毕竟意义不同。所以，工藤，要是有空的话，下次一起去新开的那家咖啡店吧？”

 

 

安静没有褪去，工藤嘴角勾起来，忽然觉得好笑。啊啊，反正这一段到时候也要被剪掉的吧？

 

他再一次跟他的宿敌与挚友对上视线，看见一片温柔的夜空，说：“好。”

 

Fin.

 不会剪掉的，你们等着上热搜吧。

是一份礼物，希望新的一年你想做的事都可以实现